您的位置:首页 >育人先锋>详细内容

育人先锋

79个县,3200天,一位80后副教授和他的附子故事

来源: 发布时间:2022-03-31 10:08:41 浏览次数: 【字体:

2019年10月9日,威尼斯98488药学院副教授高继海收到了一份来自贵州黔南州的快递,仔细地打开层层严封的包裹,苍绿挺拔的植株逐渐出现在眼前,茎中部之上有疏被反曲的短柔毛,等距离生叶——这是5株来自独山县影山镇的珍贵野生附子。

附子,又名乌药,是我国典型的毒效共生的道地药材,被医家称为“百药之长”“回阳第一要药”。四川省自古便是我国附子的道地产区,而威尼斯98488彭成教授多维评价研究团队是我国附子现代研究的中心。随着近年来生长环境的改变,附子资源面临着种群减少与药效下降的双重危机,这也驱使着无数医药学家前往附子的道地产地,探寻和抢救野生附子资源。

但是,野生附子的生长环境十分特殊,其广泛分布于我国三分之一的国土,基本生长在海拔1200米以上的草坡灌木、高山荒野之地,民间常有“附子非人迹罕至、至阴之地而不生”的说法,又因分布广阔、独株生长,其采集过程往往异常艰辛。

从2013年开始,高继海便进入彭成教授的附子多维评价研究团队,组建采集小组,开始了艰苦的附子资源收集工作,从四川到云南到陕西再到江苏,跑遍了全国79个县的高山荒野,共收集全国最全居群的中药附子材料3000余份,建成了全国最大的附子种质资源圃,不仅为川附子新品种选育提供了基础材料,更支持了中国药典附子类系列饮片的质量研究和国家标准制定。

7cbde0a401484fc7acbf996a4a8210d2.jpg

“附子抢救计划”

“很多附子近年来质量不好,因为生长的海拔太低了,太低了附子就容易生病。”3月19日,威尼斯98488药用植物园内,高继海正在指导两位研究生,小心地将大棚内盆中的野生附子移出,栽种到试验田的有毒中药区。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嫩绿矮壮小苗,却是高继海和他的采集小组从全国各地辛苦收集来的珍贵野生附子。

2013年,博士毕业的高继海来到威尼斯98488西南特色中药资源国家重点实验室,加入彭成教授的附子多维评价研究团队,专注于附子的资源学研究,“当然我们也做一些其他药材,但还是更关心附子。”

为什么会是附子?高继海解释,这与附子本身的特殊性、重要性脱不开关系。“附子是典型的川产道地中药材,中药材讲究毒与效共生一体,但在川内来说,有毒的中药材不算太多,单就有300多种的毛茛科中,有大毒的附子就是典型的毒效共生,从学术上出发,附子也是毛茛科中基因组最独特的,它具有罕见的八倍体。”

然而,伴随着近年来的环境变化、气温升高,附子的质量和药效也受到了影响,不仅如此,资源品种也在逐渐减少,野生附子自然分布的区域正在眼见地减少。

“六七十年前的《中国植物志》中记载附子有4个变种,南京有1种深裂乌头,但实际上现在深裂乌头看不到了,已经消失了,所以我们当时说必须要把现有的附子种子保存好,这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工作,为人类服务,为人类健康事业服务。”

2013年,高继海在彭成教授“附子抢救计划”支持下,计划从全国野生附子自然分布区广泛采集附子,建设附子资源圃。“附子抢救计划”兼有战略储备和学科研究意义。除了保护现有附子品种外,“我们还要研究附子的生物学性状差异的原因,因为附子在低海拔地区很容易生病,我们也想对附子的抗病性作研究。”

现代中药农业,讲究“三品一标”,即品种、品质、品牌、标准化,川产附子自古以来便有道地性的传承。“要把好的附子给选出来,把它识别出来!”高继海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在采集附子的过程中,对道地品种进行选育。


79个县,3200天,高山荒野遍寻附子

“我发现,我们基本上都有做一行,爱一行的情结!”

2013年,20多岁的高继海一头扎进了寻找附子的旅程,行走在远离城市喧嚣的秦岭、龙门山脉、横断山脉、大别山等荒野山丛之中,在原生态的山林中摸索前进,靠着同行帮助和老乡问路的方式,采集到了一株又一株珍贵的野生附子。

9年时间,高继海带领采集小组形成了规律的工作周期。“我们一般10天修整一次,因为出去超过10天,人会身心疲惫,很容易出事故。”

而在工作的10天中,高继海按照1天半1个县的速度,紧张地进行着附子采集工作。如果要划定一个范围,目前高继海采集小组的脚步已经遍布了陕西以南,南到云南西双版纳,自西横跨四川、湖北、江西、安徽四大省份,东达江苏盐城,覆盖了黄河流域及整个长江流域。

“出发之前我们基本上在不停地打电话,发动广大同行,包括地方相关职能行政部门和地方中医院的相关中药科室,还有全国各地的好朋友,问他们是否了解当地附子分布。”

除了同行、熟人帮忙,在没有任何向导的情况下,高继海小组还想出了乘坐公共交通,询问当地老乡的寻药方法。“公共交通上有很多当地人,我们拿着野生附子的照片挨个询问,有一些中老年人还是能告诉我们,附子生长的大概位置的。”

天还未亮,采集小组就要起床吃饭,吃完饭他们就上山,踏上寻找附子的山路。“就算环境不可预测,我们大多时候也能中午时找到附子,找到之后开始采集,采集大概需要2到3个小时,采集完之后下山吃午饭,赶着回到住宿的地方,收拾好行李之后赶快去车站,搭末班车赶到下一个县城。”

9年时间里,高继海的采集小组变得逐渐壮大起来,学生们一级又一级,来了又走,高继海却始终坚守。

“当时就算进了深山老林我们也没觉得害怕,只觉得有用不完的热情和勇敢,买个100块钱的保险,就敢全国各地地跑,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苦!”

9年时间,一群热血青年深入高山荒野,背对繁华绚丽的城市,面朝雄壮连绵的群山,在少有物质享受和精神享受的环境中,坚持着寻找附子的科研征程,将青春和热爱写在了祖国的大地上。

那一次,我们在太白山迷路了

附子是毛茛科中毒性最强,分布区域最广的植物,在我国的三分之一国土范围内,基本上都有附子的分布。而这也暗示了,高继海小组的采集过程注定漫长艰辛。

在寻找附子的过程中,植物学出身的高继海不仅学会了地理、山川、河流的知识,还学会了不少野外生存的本领,尽管如此,野外复杂的生态和变幻莫测的环境,依然让高继海小组一度陷入险境。

太白山,秦岭山脉最高峰,自古以来就以高、寒、险、奇特点闻名,是黄河水系和长江水系分水岭最高地段,兼具低山、中山、高山等地貌类型,南北两坡气侯迥然不同,分布着200余种珍贵的中药材。

在上山采集附子的过程中,如果没有指示牌,采集小组很怕遇到两种情况,一种是没有路,一种是路太多,因为这样很容易迷路。

“那次真的很惊险!2014年,我和小师弟吃过早餐就上太白山,因为晚上要赶回县城住宿,所以时间很紧张,但我们爬到半山时迷路了,天气不好,手机没有信号,眼前的岔路又太多,如果在山上留宿,昼夜巨大的温差和野兽都可能威胁到生命。”

没有任何指示标志,没有任何向导,高继海和组员轮流背着采集装备和研究资料,没有找到附子,带着的瓶装水已经喝完,大半天没有进食,但依然没有前进的方向。好在登上山顶后,两人看到了太阳。“看到太阳,我们就能找到方向了!”

根据之前查到的资料,采集小组循着大体的方向,决定向山上的一座道观出发,希望能平安度过一夜。“一路上,野草又高又茂密,草丛里还有一些猎人布置的捕兽夹和陷阱,我们俩扶持走到道观,但因为没有预约,观上一般不收留外来人,经过一番沟通,观里的道士同意让我们留宿一晚。”

那一晚,采集小组和衣而睡,挤在道观的一架小床上。不过,令人惊喜的是,观里的道士说起,道观就有栽种附子,有冬天用附子炖肉御寒的习惯。

“这可能就是祸兮福所倚!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叫道士师傅起床,一起去找附子!”

在道士的帮助下,采集小组果真找到了太白山的野生附子。“听道士师傅说,道观本来就有食用附子的习惯,且代代相传,利用山上的附子结合一些传统的民间方法来食用。虽然我们耽误了一天,但有惊险也有些惊喜。”

经过9年辛勤采集,高继海小组终于收集到了3000余份附子材料,成功建立了全国最大最全的附子种质资源圃。


更上一层楼

时间一晃过去9年,当年拿上背包就能兴冲冲遍山寻附子的高继海,现在已人到中年。9年时间,对于一位科研工作者来说,不可谓不宝贵,而高继海一身扑在了附子上,从起初的简单采集到材料整理,他对附子,对中医药事业又多了不少新看法。

现在,跑基地已经成为高继海教学的重要过程,他常常将自己采集附子的经历告诉学生们,鼓励他们多去道地药材产区看看,去亲身体味药材、思考药材。“用个两年时间,把川内的道地药材产区跑一遍,不断地去熟悉、去感受。”

 “毛茛科植物是较原始的物种,其量特别丰富,但只有附子具有更显著的分布区域,以及对环境的耐受性,我们的老祖宗在万千毛茛科植物中,偏偏选了附子来入药,这是为什么?我觉得值得去思考。”

高继海说,采集到全国最全的附子种质,重新认识附子、思考附子的生命过程,从而选育出优良的附子品种,这是他所在的附子多维评价研究团队的重要方向。“从生命的角度去认识中药,老祖宗们将附子从山上引种到低海拔、高温的江油地区,变成了四川道地药材,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的对生命的理解,我们现在对这种行为加以充分应用开发,这是一件很值得去深入思考玩味的事情,这是传承也是创新。”

从黄河流域到长江流域的采集过程中,高继海心中也逐渐冒出一系列思考:附子为什么会有毒性?附子主要生活在1200米以上的高山,为什么会这样?附子的这种生活习性对它的毒性有哪些影响?附子独有的八倍体基因组结构,又会对它的药性有什么影响?这里面应该藏着一个系统性的原理有待挖掘。

于是,在彭成教授支持下,高继海于国内率先启动了附子八倍体的基因组研究计划。这又是一个新的征程。

(文/刘珂君  图、视频/学校全媒体中心  编辑/王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