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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博物馆与学术研究”笔谈

2022年第26届国际博物馆协会大会通过了新的博物馆定义，阐明博物馆是“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的机构。自有博物馆以来，研究就是它的基本功能。世界上最早的博物馆亚历山大博物馆，据说收藏着阿基米德、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希波克拉底等名家的资料，是当时西方智慧的结晶，可惜毁于战火。现代的各类博物馆，也日益在学术研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医学博物馆也是如此。我国最早的医学博物馆是中华医学会1938年创办的医史博物馆，创办人王吉民先生强调，建馆的目的之一是“供学者研究，藉以考察知学之变迁，治疗之演进”（《筹设中国医史博物馆刍议》）。此后我国的医学类博物馆不断涌现，医学类博物馆的出现对医学文物和医学史的研究有很大的推进。

如何更好地发挥医学类博术价值？在5.18国际博物馆日来临之际，邀请了 和中浚、 郑洪、 甄橙三位专家进行笔谈。

 学术研究是医学博物馆功能的枢纽

作者：和中浚

作者简介:

和中浚，威尼斯98488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威尼斯98488医史博物馆创建人。

一、学术研究是医学博物馆功能的枢纽，贯穿于其功能全过程

1.博物馆五种新功能环环相扣，研究位于最重要的首位

2022年 第26届国际博物馆协会大会对博物馆功能给与新的定义：“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新定义对博物馆的研究功能也就是学术功能予以特别重视，将其置于首位，同时强调保护和阐释功能，将非物质遗产补充作为博物馆工作的新对象和新内容。与原来我国关于博物馆的收藏、研究、教育的功能相比较，要求基本一致，但对其功能提出了更全面的定义，同时对其功能排列的顺序有所调整，内容更加细致和完善，这些都值得医学博物馆工作者及爱好者学习和践行。这五种功能之中，首先需要强调的是，研究 功能既是博物馆全部功能中最重要的一项，是其最重要的工作任务，同时研究功能也 应该是全方位的，它渗透于收藏、 保护、阐释和展示四项功能之中，其他每一种功能中都离不开学术研究，都需要开展相关的学术研究，学术功能贯穿于博物馆工作的全过程，博物馆的每一项工作都需要以学术研究作为基础， 这可能就是将研究置于其功能首位的原因吧。我认为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这五种功能相互之间环环相扣，密不可分，相辅相成，先有收藏，继之保护、再加阐释，最后展示，研究实为枢纽，五者 既相互作用，又相互影响，相互支撑，缺一不可，共同构成了博物馆的全部功能。

2. 学术研究首先要对藏品进行研究，它与阐释和展示功能密不可分

我们今天主要谈学术功能，也就是其研究功能，做学问离不开研究工作，研究就是发挥博物馆的学术功能，二者完全是一回事。对于医学博物馆工作人员来说，学术功能首先需要面对的是对本馆内藏品的研究，这是它最基本的任务。收藏处于其他功能的最前端，藏品是研究的第一手资料，是发挥其他功能的基础，医学博物馆如果没有藏品，就失去了立馆的基石，所有其他功能都无从谈起，学术研究也会失去基本研究对象，研究工作难以真正开展。只有对本馆藏品有充分地了解，把藏品的阐释等研究工作搞好之后，博物馆的展示功能才能得到有效发挥，其保护、阐释和展示等诸项功能才能顺理成章地得以深入开展，博物馆的学术特色和优势才能得以形成。

中医药类博物馆的名医藏品较多，需要首先对每个名医的生平、学术特点和成就有充分的研究，才能进一步对不同名医藏品有一个基本认识。名医藏品与其主人的生平经历、学术地位、文化修养等密切相关，名医学术造诣及成就越高，其藏品的价值则相应提高。如中医药博物馆收藏的大量名医手稿、抄本、处方等，都与其主人的学术地位及影响休戚相关，物因人贵，物因人显。在此基础上，才能展开对藏品的具体研究，如将藏品的年代、内容、价值、特点等一一研究掌握。随之其保护措施，内涵和意义的阐释，在陈列展示中的使用安排等也就迎刃而解。其中保护功能与收藏的关系最为密切，将保护功能单独列出作为博物馆的基本功能之一，说明文物保护工作的急迫性和重要意义，当然博物馆的收藏工作本身就含有对文物的保护作用。

中医处方整理成果《处厚方博：巴蜀名医处方手迹荟萃》

(刘毅/主编  和中浚/主审)

3. 学术研究位于收藏与展示功能之间，是两者联系的枢纽。

二． 开展学术研究的现状

1.高水平著作偏少

多年以来，与医学博物馆藏品直接有关的高水平研究成果不多。这直接反映其学术功能没有得到很好发挥，或者说研究者的学术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医学博物馆的研究工作与医学史、医学文献关系密切，故中医专业有医史文献专业，不少医学博物馆的老师同时也在从事中医医史文献、中医文化、中医各家学说的教学，也有不少相关成果，这里我主要是说的是与医学博物馆本身直接有关的收藏、保护、阐释、展示等方面的高水平研究成果不足，这说明其学术研究难度较大，不容易出成果。或者是对其重视不够，下的功夫不够，以致成果寥寥。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的原因，都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通过加强学术研究功能取得突破，彻底改变这一被动局面，让医学博物馆的学术研究成果有更大的影响力。

2.专业水平正不断提高，研究团队亟待建立

历史上医学博物馆的高层次人员相对短缺，造成学术研究工作难以全面开展，很多时候研究工作往往是个别成员单枪匹马凭个人兴趣进行，形成不了医学博物馆的总体优势。近年来随着中医药文化受到重视，局面开始有一定程度地改变，中医药专业的高学历研究人员比重逐年明显增加，历史学、考古学、博物馆学的本科以及研究生开始不断进入医学博物馆，为组成研究团队，多学科合作，提供了必要的人才条件。但更为重要的是，研究人员本身学术水平正不断提高，很多学者潜心学术研究，博物馆的学术功能正得以积极发挥，高水平的研究论文先后问世，如郑洪教授《中国历史上的防疫斗争》在《求是》2020年第4 期发表，为该馆“千年战疫有岐黄”的标志性研究成果。人的因素第一，有了优秀的专业人才，形成了多学科的研究团队，博物馆的学术功能就一定能够得到进一步充分地发挥。

3.课题申报困难的局面正在化解

医学博物馆学术研究功能之所以开展困难，发挥不尽理想，与课题申报举步维艰有着很大关系。医学博物馆的研究工作，介于中医药、历史学、文献学、博物馆学之间，中医药科研工作历来以临床经验总结和实验研究为主，偏文科的研究项目很难在中医药科研系统受理。社科类项目中没有中医药类子目，偏重中医药内容为题申报的课题也很难立项。科研选题两边都不逢源，长期处境尴尬，这跟医学博物馆的医学专业属性强，藏品年代偏晚清民国等多种因素有着很大的关系，但近年来，中医药与出土文献、与社会医学等有关的研究工作不断开展，影响越来越大，立项的相关项目也越来越多，医学博物馆的学术研究课题已引起各级社科部门的重视，在各级社科项目立题几率正不断增加，中医药文化和文献的课题在中医药系统立题的也越来越多，将对博物馆学术研究产生极大的推动作用。

三． 发挥学术功能的思考

1.以研究带动收藏和展示

多年以前，我在有关中医药博物馆的一篇文章中就提出过以研究带动收藏和展示的观点，我认为医学博物馆多位于高校，尽管藏品不一定具有优势，但作为高校来说具有一定的人才优势，是发挥学术功能最好的条件。可以通过学术研究带动收藏和展示功能，发挥医学专业的研究特长。当然，在发挥学术功能的时候，需要找准自己的定位，明确研究的目标和研究方向，需要通过长期坚持不懈，不断拓展研究深度，逐渐积累学术成果，从而形成博物馆、学术团队和学者个人的学术研究特色和优势。使医学博物馆避免仅仅围绕医学史的教学展开，避免陈列以通史为主轴的千篇一律，要呈现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各具特色的新局面。其中，各馆的地方特色，如地域学术流派、医家、文献等就是近年来学术研究非常重要研究动向，相应的也带动了中医药博物馆藏品的丰富和展示的内容，如威尼斯98488博物馆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建馆之初就积极开展了“四川名医”史料的收集和研究，将“四川名医展”作为其基本陈列之一，获得四川名医亲属的大力支持，萧龙友、冉雪峰、叶心清、王伯岳等一大批四川名医的手稿、处方脉案，行医物品、信件照片和学术著作等获得其亲属、学生、传人的无偿捐赠，成为该馆的重要学术特色和优势，为后来编撰《中华医学文物图集》《处厚方博：巴蜀名医处方手迹荟萃》《中医药流派传承丛书——川派中医》等著作奠定了学术基础，也为近年“寸纸见洞天—川派名中医处方展”提供了支撑。

越南政府授予四川名中医叶心清的“友谊勋章”

威尼斯98488医史博物馆藏，叶氏后人捐赠

2.发挥科普教育作用

医学博物馆的阐释和展示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科普宣传，有关藏品的阐释和介绍在一定形式上就是科普成果，北京、上海、广州、浙江、成都等中医药大学博物馆在其官网上都专门辟有“科普”栏目，其中北京馆常年载有近300篇、上海馆载有130余篇科普文章，或为藏品介绍，或为中医药文化热点，或为中医药知识供观众浏览，充分发挥了博物馆的科普作用。广州中医药大学博物馆通过“ 巧手分阴阳” “感受中医脉诊”“子午流注针法探秘”等科普互动项目，让游客动手参与、亲身体验中医药的神奇魅力。民众对医学知识的渴求是博物馆学术功能发挥的最大动力，医学知识的广泛宣传普及就是对我国大健康的重要贡献，医学博物馆在这方面有着多种优势和条件，如上海、北京、广州、浙江、成都等中医药大学博物馆成为全国科普教育基地，其他中医药博物馆成为各省科普教育基地，就是因为各馆多年来一直将科普教育作为发挥自己学术功能的内容之一，与本校及本地中小学校师生紧密联系的结果。

近年国家和社会对科普工作越来越重视，科研项目和奖励中有科普专项，通过科普工作开展学术研究，发展博物馆的学术功能恰逢其时。如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药博物馆先后举办了十三届中药辨识大赛，通过“我是小神农，中药我来尝”等富有趣味性的科普活动，以寓教于乐的方式，让观众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感受中医药文化的独特魅力，线上线下吸引了校内外众多中医药爱好者参与，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影响。很多中医药博物馆举办了多种科普互动的体验活动，如 “中医体质检测” “耳针体验”“推拿按摩体验”“猜中药谜语”，效果都很好，让观众对中医药有了更切身的认识，受到欢迎。医学博物馆的一些科普成果也获得奖励，如2022年度中华中医药学会推荐的中医药科普影响力人物、年度科普作品、科普展览展品中北京、浙江、深圳中医药博物馆有数人获奖。

3.满足社会需求

学术研究需要尽可能满足社会的需求，与时代同步，如浙江中医药大学博物馆2021年开馆时举办的“千年战疫有岐黄”主题展览，密切结合中医药与疫情防治，紧贴社会关注热点，阐释了中医药战疫的历史，很受各界欢迎和重视，其后该馆 凭借“党的中医药政策与事业百年回顾展”荣获第十六届（2021年度）浙江省博物馆陈列展览精品项目特别奖。再如威尼斯98488与杜甫草堂博物馆等举办的“春风和煦——中医生活美学展”富于生活情趣，特别是其中“但得琴中趣”“用药如用兵”“寿从书中来”“医传画外意”等标题拟得很有文化品味，自然能吸引观众注意和驻足。上海中医药博物馆等 2020年举办“中医之道·篆刻之美”文化艺术巡展，以篆刻艺术之美呈现中医文化之道，以中医文化之道诠释篆刻艺术之美，以此达到传播中医药文化以及篆刻艺术的双重目的，属于中医文化与篆刻艺术紧密结合的创举，富于浓郁的文化和艺术气息。以上这些展览，或为主题展览，或为临时展览，是对各馆基本陈列的重要补充和特色的彰显，从策划选题开始，到拟出展览大纲，一直到布展的内容安排，其从始至终的全过程中都贯穿着对博物馆学术功能的思考和作用的发挥。学术功能的作用发挥得越好，展览的内容就愈加精彩，就举办得越加成功，学术研究正成为医学博物馆陈列展览贯穿全过程的核心功能。

有“卢火神”之称的川派名中医卢铸之“金寿老人”印蜕

威尼斯98488博物馆藏，卢氏后人捐赠

2023年4月，国家八部门联合印发了《“十四五”中医药文化弘扬工程实施方案》，国家把中医药文化的发展与推动中医药事业的发展紧密联系，方案中明确提出“中医药博物馆事业加快发展”。中医药博物馆学术研究于此可以大展身手，将中医药文化研究作为科学研究的重要内容，将其成为博物馆学术功能的主攻方向，将使医学博物馆得以更快地发展壮大。春雷已响，春风浩荡，医学博物馆的学术研究迎来了最好的发展机遇。